上当经历

　　求医患者“巧遇”热心人

　　50岁的内蒙古人陈女士由于总觉得胃部不舒服，就在老家的医院进行了检查，医生的结论是潜表性胃炎，不很严重，甚至不需要吃药，只要注意调理就好。听说北京大医院多，陈女士总想着找专家再检查检查。不过她自己压根也没想到，连大医院的门都没进去，就遇上了“好心人”。

　　7月30日一大早，陈女士和女儿就从通州的住处出发，直奔北京医院。刚下公交车，还未到北京医院门口，她们遇到了一个40岁左右、河北口音的女子。“她问我们北京医院怎么走，还告诉我们是从石家庄来的”，陈女士见对方长相朴实，一看就是农村来的，便热心地招呼她一起去医院。得知陈女士得的可能是潜表性胃炎后，那名女子“惊奇”地表示，自己也是看一样的病的：“我有一个亲戚告诉我，北京医院有一个姓陈的教授，看这病特别有名，好多人都给治好了。我就是专门来找陈教授的！”

　　当陈女士一行快到北京医院时，一个穿着类似保安制服的男子从医院大门内走了出来。“农村妇女”迎上去：“陈教授在吗？”“周六、周日这些专家都去两广医院会诊了，你们去两广医院看吧。”正当陈女士母女为怎么去两广医院发愁时，与“农村妇女”一起的男子突然发话，说知道线路，可以一起打车去。

　　“一路上那个男的特别熟悉地给司机指路，我们就坐在后座上聊着看病的事，那个女的告诉我们，她今天看完病就要赶回石家庄去。”在两广医院门口，“农村妇女”告诉陈女士，陈教授的药特别管用，就是有点贵，一个疗程得3000元钱左右。

　　买药大夫不给看药方

　　8时30分，陈女士一行在挂号处排上了队。“有大概10多个人排着，带我们来的那个女的一直没排队。我们问她为什么不挂号，她说她已经有了病历，不用再挂号了。后来在她的推荐下我们挂了陈教授的号，来到‘中医9诊室’。”在诊室里，还有几个操外地口音的人在等着，“农村妇女”告诉陈女士，平时有很多人在这里排队等陈教授，今天算她们幸运。

　　终于坐到女医生陈淑强教授面前，陈女士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始至终她只说了3句话，‘你哪不舒服’、‘觉得怎么样’和‘嗯’，倒是她对面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始终在滔滔不绝地说陈教授的药有多灵。”在看过陈女士在老家看病的病历后，“白大褂”连声说陈女士的病很严重，不过总算来得及时，吃他们的药两三个疗程不但能把胃病治好，还能把陈女士的腿也治了。接着，陈教授龙飞凤舞地开了一张药方，“白大褂”热情地陪陈女士母女一起划价，20服药总共2230元。“你们放心回老家吧，等你们人到了我们的药也差不多寄到了。”陈女士要求看一下药方时，却被严词拒绝。

　　报警医托被抓仍嘴硬

　　回到家里，陈女士的女儿上网查找北京医院的专家，没发现有这个陈淑强。次日，当陈女士母女再次来到北京医院附近时，发现“农村妇女”竟然又在车站附近出现，拉着一对拿着CT片的外地人正在起劲地说着什么。陈女士母女一边拖住“农村妇女”，一面拨打110报警。“这时候围上来10多个人，里边就有昨天那个保安。看见警察来了，这伙人撒腿就跑。”

　　在东交民巷派出所里，这名“农村妇女”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医托：“我就是给陈教授介绍病人。我刚干没多久，每介绍一个病人如果买了药，就给我提10元钱，等我干熟练了，就能提成20%.”这名医托称，在她的老家河北安国，很多人都跑到北京来干这行。她就是老乡介绍过来的，“老板”姓陈，湖北人，手下有四五个像她这样的，专门为陈教授“介绍”病人。

　　调查医院高价卖药品

　　当天下午，民警带着陈女士来到北京两广医院，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病人。当陈女士走进中医9诊室时，一眼认出办公桌前坐着的正是“白大褂”。当民警询问此人身份时，他矢口否认自己是医生，只承认是这里的员工。据另一位医生介绍，这家医院是一级医院。

　　诊室内的两人均不承认认识那名医托，而对于陈女士“陈淑强到底是不是北京医院专家”的质问，值班大夫沉默了一下后反问：“谁说她是北京医院的？”并表示：“你不愿意在我们这里看，我退你钱就是了。”随后，这名大夫给陈女士开了一张写着“退药费”的纸条，将2230元药费如数退给陈女士。

　　当陈女士提出想看看药方时，值班大夫和“白大褂”坚称“药房主任今天不在，看不了”。结果陈女士的女儿眼尖，发现了办公桌上那张蓝色纸片。记者看到，药方中包括党参、西红花、白术等。

　　一名中医专家告诉记者，按照这张药方，每服药最高不超过七八十元钱，20服也不过1600元左右，并且正规医院一般不会一下给患者开20服药，而是随时根据患者病情调整用药。“这上边都是一些常规的药，吃不死人，但肯定不是什么特效药。”

　　东交民巷派出所民警最后给那个医托建立了档案，随后放人。

　　执法尴尬

　　抓医托98人次仅有3人被拘留

　　东城公安分局民警介绍，由于法律法规的空白，执法部门对于医托的打击一直处于一种尴尬的状态中。同时，由于事主大多是外地人，取证相对困难。

　　1998年12月，卫生部、公安部联合颁发法规，指出医托是违法的，但根据规定，对查获的充当医托行骗的违法人员，仅由公安机关处以15日以下拘留、200元以下罚款。然而，在实际操作中，即使医托向病人行骗时被逮个正着，却因为受骗者不愿指证、“证据不足”等原因，公安机关不得不放人；偶尔有医托受到处理，之后还会重操旧业。今年以来，东城警方联合医院保卫处多次对协和、同仁等医院周边的医托进行清理，共抓获98人次，其中治安拘留的只有3人，其他人都被教育释放。

　　警方不得已只好采取在派出所和医院保卫处给被抓获的医托建档的方式，根据档案对屡教不改的医托进行相应处罚。

　　记者暗访

　　医托层出不穷伎俩如出一辙

　　记者与东城公安分局一名女民警装成兄妹来到协和医院，对那里的医托现象进行暗访调查。

　　清晨6时许，协和医院东门外的便道上已经或坐或站聚集了数十人。医院开始挂号后，大厅内一片拥挤，很多熬了一夜的患者没能挂上专家号。女民警装作眼睛不舒服，与记者混进挂号的人流。

　　“我说让你早点来，现在挂不上号了吧！”记者与民警开始演戏。没说几句话，一个穿黄色上衣的男子操着外地口音迎了上来：“没挂上号吧，你们看什么病啊？”“我妹妹高考完了就觉得眼睛不舒服，又胀又疼，视力下降得也特别厉害，想找个好点的医生看看。”“那你们怎么不去同仁？哦，同仁的号更不好挂。真巧，我妹妹得的也是一样的病！”他突然从身边拽过来一个操同样口音的女子，比划起来。

　　“你这叫视神经炎，就是疲劳过度。我原来也这样，看了好多医院都不行，去同仁看了，专家说得做手术。”那名女子绘声绘色地说起来，“治晚了眼睛就毁啦！”那名女子突然卖了个关子，见记者急切地想知道她的“病”是怎么治好的，这名女子自相矛盾地说：“告诉你吧，想治这病得吃中药，你看我，现在眼睛什么毛病都没有了。”“那你是吃什么中药治好的？”“我们是在北京两广医院看的，那有个姓刘的专家治这种病特别灵，吃他的药几个月就好。不过就是有点贵，你们要愿意可以去看看，就在两广路上，特别好找。”两人热情地找来纸笔，给记者写了一张“路条”：“你们就拿着这张条子去吧，不用说谁介绍的，直接找刘教授就行。”

　　然而据警方咨询，一般情况下，眼病吃中药是不可能治好的。

　　记者转了两个小时，有不下四五拨人迎上来。听记者描述了病情后，他们都表示，不是“妻子”就是“妹妹”得过一样的病，而他们推荐的，无一例外全是两广医院。

　　医托揭黑

　　拉人不择手段提成高达32%8月1日，记者来到东城区看守所，有两个湖南衡阳籍的医托被警方治安拘留。他们居然“介绍”斜视的人也去看中医，结果被警觉的受骗者扭送到派出所。

　　医托刘某称，一些专科门诊的疗效很好，但因为名气比不上大医院，所以需要有人“做广告”，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当“广告员”。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吸引患者，并给患者写好医院地址、要找的医生，最后凭这“路条”收取提成。刘某说，清晨是医托“拉人”的高峰。他们从各大医院门前把没挂上号的患者不择手段地“介绍”到自己服务的医院，而大夫给患者开的大多是同一种药，“肯定吃不死人，但是也肯定治不了病”。每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医托们就要回到医院，从专门配药的人手里领提成。一般医院从患者交的药费里扣除20%的成本，余下的药款的40%（即全价的32%）归医托。“一般的患者，医生随随便便就能开出3000块钱的药，他们能提成近1000元，但是这些药很多都是劣等品，成本不超过几百元。”

　　刘某最后竟然说：“我开始不知道是骗人的，后来听他们把斜视的人也介绍去看中医，才知道这行全靠骗。如果我是那些病人，再看到医托，肯定也会狠狠揍他们一顿的。”